两条命就为了一辆破自行车

（续昨）

自杀这天正好是吴葭结婚15周年纪念日。

此案让人不理解的是：就为一辆破自行车，怎么会一夜间赔上两条人命，吴葭究竟是怎么想的？

吴葭是一个执意追求完美的人，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她，自幼居住在风景优美的花园别墅。少年时代的她，虽然怀揣着《毛主席语录》，但又悄俏地读完了《红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野火春风斗古城》……和睦的家庭氛围，高大完美的小说主人公形象，构筑了她向往完美、刻意求全的性格。中学毕业后，她被分配去农村插队落户。

1977年，全国第一年恢复高考，吴葭和弟弟一同去迎考，结果弟弟跨进了交通大学，她却因二分之差屈居“中专”，带着遗憾与委屈中专毕业当了护士。其后，她又业余苦读了五年电大。而同班仅有吴葭等三人“功德圆满”地修完了英语学分，凭着大学文凭她换来了医生的职务。但是完美的人生目标在她看来绝不仅止于此。已经成为母亲的她，在单肩独挑养子理家任务的同时，又专攻更具权威的市人事局主考的专业英语和中级职称评定考试，经过半年多的挑灯夜战，一枪中“的”。由于校医岗位不能再评高级职称，她的事业到顶了，于是她就将对事业的追求目标转移到丈夫、儿子身上。

吴葭的弟弟在交大毕业后1985年就去了日本，又在东京帝国大学博士毕业，这是全日本最好的学府最高等的学历，他在日本一家大公司当开发部部长，后又自己投资开了一家电脑软件公司，花费相当于300多万元人民币的日币在东京市中心买了一套住房。1992年吴葭让其丈夫彭国华辞去了学校语文教师的工作到日本挣大钱，没想到丈夫在日本时主要是在赌场和餐馆打工，六年后回国，手头挣的钱不多。他们在航华新村买一套两室房还向父母借款，此后彭国华一年多找不到工作，吴葭给丈夫买保险，见丈夫太瘦就给他买“增肥丸”，后来丈夫转租承包了一家饭店当老板，先是贷款10万元盘下饭店，此后每月还要交7000元房租，还要养活10个工人，辛苦几个月下来勉强能拉平成本开支，丈夫说他整天是在为房东及外地人（给手下的工人发工资）打工，那10万元投资何日能赚回心中没谱。在饭店，看到丈夫每天累得精疲力尽，吴葭常盛满一大碗饭两大碗菜，强逼丈夫当众一次全部吃下去。

丈夫这七八年的挫折对吴葭是个很大的打击，在吴葭心中另一位占据更重要位置的就是儿子，她把儿子当成了这个家在事业赌场上最大的筹码，当有些孩子还不能掐着手指数清1、2、3、4的时候，年仅四岁的儿子已经在四根琴弦的小提琴上拨动他的小手指了。无论是凛冽的寒风，还是烤人的骄阳，为了儿子能成才，吴葭携儿背琴去上课，无怨无悔坚持不懈，九年多，四五百个星期日，三万多元学费，一张张考级证书，使儿子正朝着完美的理想王国步步靠拢。

吴葭的人生脚步短促而匆匆，她生前绝少去繁华的南京路、淮海路。但从儿子刚能独步行走时，就陪伴着儿子登飞机、坐火车、乘轮船，游历了三峡、黄山、南京、桂林……她忘情于自然美景，醉游于山水之间，这正切合了她务求完美规避不足的心态。

当儿子年仅六岁时，就让他从幼儿园“退学”了，过早地跳进小学。吴葭期盼着儿子的成功，为了儿子，她可以放弃自己的业务发展，为更多照顾儿子，她放弃了医院里当医生的职务，转而跟着儿子进了同一所中学当卫生老师兼校医。毋庸讳言，她的教育行为是“拔苗”式的，而“助长”的过程中，又投入了超乎普通母亲的精力与财力。家中的电话成了联系各方的“教育咨询热线”。为了学好音乐，不惜重金，买了一流的立体音响。10平方米面积的窗前小院，植有修竹花草，有假山、水池，不惜花费近万元，使儿子在房间里就可凭窗望见完美的自然景观。当儿子兴趣转移放下小提琴时，又动员他吹起了萨克斯管。出洋六年的丈夫1998年归来，儿子吹得一曲《回家》催动了吴葭如流的泪水。

吴葭是个好强刚烈的女子，特要面子。有一次儿子没交作业，丈夫只说儿子一句，她却反反复复“教育”儿子几个小时。有次到朋友家参加生日聚会，彭国华从饮食店赶去，路上堵车晚到半个小时，吴葭竟当众责骂，让彭国华下不了台。学校搞义卖，她下的买单属第一名。在学校5年中，她六次义务献血。去年一次带几位老师到血站体检，不想那天几位老师全都临时请假，吴葭感到没面子，这次本不该她献血，可她还是代表学校又献了血。每年新生入学搞保险，姓名、性别、出生日一个字都不能搞错，吴葭每次都是一连几天在家搞到后半夜。在采访中，校长对彭牧云没有什么特别好和特别坏的印象，却对吴葭的工作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吴葭还是个“琼瑶迷”，琼瑶20几本小说她几乎全读过，40岁的她，床头上依然还放着几本琼瑶小说，她心中存有的全是美满的人生结局。

在吴葭的人生章节里，每一段、每一节都画上无数认真的惊叹号，而绝不容许出现含混马虎的省略号。“不怕病、不怕穷，就怕人家来讲侬（你）”她这句自编的口头禅，也成了她的生活指针。儿子已成了吴葭的全部希望，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光荣。这次，儿子一下子成了“偷车贼”，丈夫虽交了1000元罚款可并没买回儿子留在酒店的那份“检讨书”，酒店与学校仅一墙之隔，吴葭母子又在同一学校，此事必传到学校！学校必然要给儿子处分！吴葭在出事前的当晚曾歇斯底里地大叫：“别说了！别说了！说不清了！”丈夫出国数年，她说她有重大的使命感要把孩子带好教好，现在怎么向丈夫交待？为人师表，她不敢设想星期一怎么去面对学校的老师和同事，她的精神崩溃了。

其实丈夫和儿子并没彻底失败，丈夫尽管不熟悉餐饮经营，可他在日本时已积累了这方面的经验，而且丈夫在写作、书法、摄影方面都有较深的造诣，将来事业还可多层面发展。儿子偷车之事也总会真相大白，那1000元罚款会有个公正的说法。就算是一时洗不清，儿子毕竟还是学校尖子班的学生。

笔者就吴葭母子自杀一事专门前去拜访了上海心理卫生康复协会会长严和教授和上海精神卫生中心副院长肖泽萍副教授，他们因没见过吴葭，根据笔者的采访记录认为吴葭患的可能是一种强迫症，她自强要面子，样样都想走在别人前面，生怕别人说一句不是，一旦小孩出了偏差，她又怀着严重的自责心理而不能自拔。强迫症主要特征是要求严格和完美，对自己过分克制，过分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举止是否得当，责任感特别强，往往用十全十美的高标准要求自己和别人。追求完美，又墨守成规，如叠被子要四角方正，床单铺叠平整得不能有丝毫皱纹，看见别人坐在床边使得床单皱起时，心里觉得实在难受。成对的物品放置要求角度对称。如果打坏了一个花瓶，必须配上同样的式样和花纹。遇事优柔寡断，左右为难。平日情感以焦虑、紧张、悔恨居多。

浙江医院二院精神科李惠青副教授说：“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听说某某自杀，并纷纷猜测种种原因，什么经济问题、为情所困、债务所迫等等，却往往忽视了抑郁症。有时即使医生千叮万嘱，仍未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去年某干部被诊为抑郁症，明确指出有自杀可能，必须立即住院，家属却不以为然，回去后第二天病人就跳楼自杀。某大医院外科主任是国内知名的外科专家，事业正处于顶峰。不料，他突然跳楼自尽，全院为之震惊。原来，早在三年前，他就被同院精神科大夫诊为抑郁症，由于爱面子，他一直不愿接受正规治疗。”

另有专家分析，社会的竞争只能是日趋激烈，如何能在激烈的竞争中生存并求得快乐，是需要每个个体加强对自身的关注和调节的。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有情感、追求、个性与智慧，都会体验悲哀、失望、紧张、焦虑，这是人的正常情绪反应。但如一段时期内经常觉得灰心、厌世，或本来很习惯的事情现在都在心理上难以接受，不喜欢与人交流，那么则要注意是否患了抑郁症。作为他人，也要及时观察周围亲人朋友，而不要将其当成简单的情绪问题。要向全民普及心理卫生知识，提高人们对心理问题、精神疾病的认识。学会自我调节心态，自我完善个性与人格，多与他人交往，保持健康向上的情绪，才能真正提高生活质量，真正享受美好的每一天。1960年在美国洛杉矶出现第一条生命热线，许多打算自杀的人在临死前都要打这条热线倾诉一番，因此这条热线也救了很多人的生命。目前几乎所有发达国家都有了这种“危机干预网络”。我国目前危机干预网络还很不健全，仅限于热线电话和心理咨询，建立自杀危机干预网络迫在眉睫。

经国务院批准的《公安部组建保安服务公司的报告》规定：“保安服务公司应严格区别于执法部门，严禁以公安机关名义营业。保安人员在执行任务中，遇有违法犯罪分子作案时，有抓获并扭送公安机关的责任，但无实施拘留、关押、搜查、审讯或没收财物、罚款等处理的权利；对发生的刑事案件或治安案件，无侦察破案的权利，但有积极配合公安机关保护现场、维护秩序、提供情况的责任。”规定是规定，可保安打人、搜身、非法拘禁、非法罚款的事件却屡有发生。